这是盐的味道。山的味道，风的味道，阳光的味道，也是时间的味道，人情的味道。这些味道，已经在漫长的时光中和故土、乡亲、念旧、勤俭、坚忍等等情感和信念混合在一起，才下舌尖，又上心间，让我们几乎分不清哪一个是滋味，哪一种是情怀。

——《舌尖上的中国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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凉虾和莲子粥

苓岐

漏斗巷里的第一声鸡鸣刚响，老庞头就偷偷摸摸起床了。他悄悄拖出床板底下的布鞋，连老鼠都不敢惊醒。

老庞头披上自己的褂子，虽然他的女儿一直提醒他要多穿一点儿，但现在正是酷暑，大中午的时候能热得大街上什么也看不见，除了四处滚动着的车轱辘，窗玻璃上都因为冷气而糊着一层水汽。刚想到这里，老庞头收回已经踏出房门一半的脚，拍了下头表达自己的懊恼，回身拿上了自己的草帽。

打盹的鸽子都从屋檐上飞了起来。

大院里空无一人。昨夜的露水几乎顺着脚底板一路爬到脑门儿。老庞头忽然有点后悔没多穿一件衣服。

天还没完全亮，太阳光还摸不到更远的天边，它慢慢升起来，尽力伸出更多的身子，够到更多的黑。

大院用的是木门。推开总不免吱吱呀呀地响，老庞头不敢完全打开，勉强能挤过去就行。

老庞头不敢把推车藏在屋子里。他跟对门早起锻炼的老胡打好招呼了，把车放他那儿，每天早上过去取。老庞头时间算得挺准，刚到老胡门口时老胡也刚好把院门打开。

“嚯，这么早啊？”老胡打招呼道。

“是啊，早点去，去远点儿的地方卖。上次离家门儿太近了，差点被发现。”老庞头说，“欸对了，他们要是问起来，就说我跟你跑步去了啊。”

老胡做了个手势，就踏着轻盈的步子走了。

老庞头看着老胡远去的身影，心想为啥自个儿就不能像他那样乐呵呢？

老庞头叹了口气，转身推着车走了。

他去干啥？

他去卖凉虾。

一把年纪了还去卖凉虾？

这可说来话长。老庞头原来是个高级木匠，国家发的小红本还在他衣柜的第三个抽屉下压着。后来退休了，做些零散的小活儿，还能拿挺高的退休金。可是不久国家改革了，拿不了那么高的退休金了。还好他的女儿和女婿搬了过来，尽心尽力地照顾老人，还买了这套院子。照理说老庞头的晚年生活算是圆满了，但他总觉得有点儿于心不安。他想自己赚点钱来养活自己。

可是老庞头得过一场很大的风寒。那段日子里老庞头的被窝里似火炉一般热，而头上的冷汗却像放了学的学生，玩命儿地往外涌。病好了之后，老庞头的手就控制不住地抖。一双瞎颤的手怎么能做精细的木工活儿呢？这还不抵老庞头用双脚做呢。

于是老庞头只好选择去做一些不那么精细的活儿。他想到了卖凉虾。虽然并非什么特殊风味，但好歹也是老祖宗的方子，总有它的独到之处。

但他的女儿女婿不同意啊。如今交通这么复杂，一个老人家独自在外面多危险。再说他俩又不是养不起，何必要出去招这份罪受呢？

而老庞头犟啊，不去不行，于是只敢偷偷摸摸地去，昨天就因为离家太近差点被发现。

老庞头慢慢推着小车，一路走出了巷子口。门口的这条路很早就繁忙了起来。包子、蒸饺、豆浆、油条的香味飘出得比日出还早。

老庞头忽然想起了自己过世的老伴，他想起了她牙掉光以后只能喝莲子粥的样子。而现在有猪肉韭菜馅的包子，有煎糊了皮蘸醋吃的饺子，有总弄得一手油的炸饼，却没了莲子粥。

是什么让一些东西留下，一些东西消失呢？老庞头想。也是这时候，他一不留神撞上了路旁的一辆停着的汽车。巨大的报警声让老庞头吓呆了，也引来了坐在旁边的小摊中吃馄饨的车主。

老庞头认识这种车。他们巷子里也有个人撞花了这种车，赔了大几千块钱。老庞头想跑，可是他的小推车怎么办呢？

车主看了看自己的车，又看了看老庞头，瞥见了他背后的凉虾车。

“你，卖凉虾？”他指着老庞头身后的小推车问。

老庞头点点头。

“给我一杯。”

老庞头做这杯凉虾时手抖得厉害，红糖水溅了一手。他也不清楚自己是紧张还是老毛病犯了。

那人喝了一口。“是这个味儿。你走吧”

老庞头不是很明白，但他还是推着小车匆匆忙忙地走了。

就算凉虾再好喝，也不至于值大几千吧，老庞头想。

老庞头忘了，这世上还真有这种东西，而且不止凉虾一件，还有别的。

比如一碗莲子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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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文来源/学生会办公室

责任编辑/学生会宣传部龚润华